行为主义已死。我们如何告诉自闭症儿童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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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卡罗尔·米尔曼(拥有心理学学位、动物健康技术文凭和自闭症诊断,是一名训犬师,专门训练辅助犬)

原文:

https://neuroclastic.com/behaviorism-is-dead-how-do-we-tell-the-autism-parents/

翻译:曾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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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主义作为一门早于青霉素和灯泡的科学,在我们登上月球之前,心理学就已经超越了它,进入了神经科学和认知领域。新科学建立在旧科学的肩膀上,达到更高的水平,取得更大的成就。没有牛顿物理学,我们不可能实现太空飞行,更不用说登陆月球。但我们永远不可能单独靠牛顿登上月球。我们需要热力学、量子力学和轨道力学,物理学各个分支学科的贡献最终让实现如此复杂的目标变成可能。


心理学和行为科学也是如此——有关人类心灵的科学浩瀚而复杂,行为主义只涵盖了其中的一小部分。21世纪的心理学已成为一门综合性多层次的科学。例如,认知、社会和神经科学领域的组合被用于理解镜像神经元的内部运作,进而理解模仿和移情的社会行为。如果将人类关于思想及其运作的全部知识表示为一棵树,那么行为主义甚至都不会是一个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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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心理学图表,取自美国心理学家


行为主义是可量化科学的第一次真正尝试。

作为对弗洛伊德和他对阴茎梦想的痴迷的逆反,科学界开始故意“冷酷无情”。行为主义者认为自己是科学家,而不是痴迷于性和希腊神话的扶手椅哲学家。 

斯金纳开创了爱、善良和心理自由胜于惩罚、恐惧和专制主义的理念。作为一名热情的人道主义者,他强烈主张采用更有益和自由选择的教育方法,他认为结构化教育对人类发展“造成了暴力”。话虽如此,斯金纳并没有研究人类,而是研究了小型实验动物,并就他的发现如何应用于人类进行了理论探讨。

虽然斯金纳反对使用惩罚,并强调惩罚与强化相比缺乏长期效果,但并非每个行为主义者都同意,其中一位持异议者就是洛瓦斯。当洛瓦斯声称他能够通过有条件的爱、耳光、电击和食物奖励的激烈矫正过程,将自闭症孩子变成看似正常的孩子时,当时的人们认为这是开创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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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帕梅拉,她站在的地板上加了电极。


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洛瓦斯夸大了他的成功率,尽管使用了挨饿、挨巴掌和电击,但仍有许多人对他的“疗法”完全没有反应。在那个时期的一本书《一个叫诺亚的孩子》中,一位父亲讲述了他儿子在洛瓦斯手下的经历——他是如何挨饿、受罪和被虐待,而任何没有积极的成果。诺亚无疑患有失用症——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不断地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受到惩罚,如果你了解这些,读这本书时会觉得非常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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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当时,洛瓦斯使用的也是过时的心理学。

在洛瓦斯之前30年,神经科学家已经破解了大脑的黑匣子(在局部麻醉下)并将其绘制出来。在斯金纳时代,我们对大脑的“黑匣子”以及大脑如何影响我们的感知和行为就已经了解很多。随着我们开始在大脑状态和人的状态之间建立联系,人类生理学和神经学开始与心理学领域融合。我们意识到,为了理解思想,我们必须要理解大脑和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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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主义在1960年已是旧闻。到七八十年代,它正被其他领域的新发现彻底扫除。行为主义的发现变得越来越小,而其他心理学领域正在开辟新天地。行为主义最终只留存在心理学介绍的历史章节中,信息是“我们学到了一些很好的基本知识,但事实证明这太简单了”。 


认知革命早已开始,它席卷了行为主义,掀起了一股新的发现浪潮。到 1950 年代,我们已经知道:无论人们正在学习什么语言或所属的文化,世界各地的人类都以相同的方式发展语言。在世界任何地方的孩子都在相同的发展阶段犯相同的错误。我们还了解到,新生婴儿已经准备好寻找人脸,并且他们可以识别母亲的声音。通过这种方式,认知科学家发现了许多与生俱来的人类本能,以及关于人脑处理信息的方式。 


我们现在对动物的知觉已经了解很多,并且用核磁共振证明了我们的狗爱我们;

我们也已经证明,老鼠会努力让其他老鼠摆脱痛苦的环境;乌鸦也有这样的信念,并会传给它们的子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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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涉及到伦理准则时,我们将章鱼视为有情感的生物,并将它们归类为脊椎动物,即使它们根本没有骨头。 

然后是广泛的遗传行为领域——我们发现,大屠杀幸存者的遗传孙辈,无论他们的成长经历如何,都处于异常高的患焦虑症的风险中。

这要归功于一种叫做表观遗传学的东西——你的基因受到你的经历的积极影响,并以不同的方式传给你的后代。


斯金纳的著作已成为历史,早已不是现代人类思想的指南。尤其是因为他研究的是老鼠和鸽子,而不是人类。虽然斯金纳以喜欢通过操作性条件反射的视角解释几乎任何人类行为而著称——并且擅长于此——但我们已经了解到,行为主义实际上并不能很好地预测人类行为。

行为主义只擅长追溯解释。


当代行为科学家研究已证明事实与行为主义所预测的完全不同。

一项研究发现,当日托中心对接孩子迟到的父母实施经济处罚时,父母迟到的时间比处罚实施前还要多。

当你将人们独自留在房间里,有一个可以给他们电击的按钮,会发生什么呢?

众所周知,电击是强有力的惩罚,行为主义预测人们不会故意电击自己。

但事实正好相反,人们确实这么做——当普通人无所事事15分钟后,会觉得这很不愉快,以至于一旦有机会,他们会因为无聊而电击自己。

行为主义可以追溯地解释这一点吗?ABA信奉者可能会说:这意味着人们觉得无聊是一种更严重的惩罚,相比之下,电击反而轻一些。它可以解释,但无法预测,因为人类的思想很复杂。很容易说:“哦,他们必须这样做,因为他们发现电击强化”,但这实际上并不能解释任何事情?就像为什么无聊如此令人厌恶,或者痛苦比仅仅坐着思考更好。更不用说,他们为什么不就进行愉快的刺激呢?


最终,行为主义提供了一个无法超越自身的简单化镜头来看待人类。


我们还了解到,如果你被困在偏僻的乡间小路上,比被困在繁忙的高速公路上,更有可能得到他人的帮助。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只要手里拿着钱——甚至是不属于他们的钱的人,就不太可能帮助别人或整理打扮。这种情况甚至在三岁时就会出现,这又是为什么? 

还有是臭名昭著的邓宁-克鲁格效应——不称职的人认为他们非常称职,而称职的人认为他们不是特别称职。考虑到试图说服我ABA是真正的科学,但对其他科学分支不熟悉的RBT和BCBA的数量,我不得不说邓宁-克鲁格效应可能适用于其中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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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很多很酷的研究围绕着即使是很小的力量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一个人的行为。只是让某人处于轻微的权力地位,就像给另一个学生的论文评分一样,会让他们更愿意拿走最后一块“饼干”,吃相也一塌糊涂。

我们发现,模仿纳粹德国的宣传策略,你可以在四天内把高中生变成狂热的法西斯分子。

我们也学到了很多关于所谓的“纪律”以及它是多么无用,除了作为一个有权势的人施加控制的一种方式。考虑到行为分析师带着“我要让你服从”的态度进入家庭,我认为这可能也适用于他们。 

任何受过儿童心理学培训的人都不应该说出“在他服从之前,不要让他坐在你的腿上”这类话,因为那个人应该知道这对孩子非常有害。 

我们已经了解到,即便生理需求得到最好的满足,婴儿也会在没有人爱的情况下凋零并死去。

我们了解到,孩子们在被告知他们很聪明后不太愿意工作,并且如果他们因做某事而获得奖励,他们也不太可能参与其中。 

我们了解到,非结构化游戏对儿童发展至关重要。


行为主义不会出现在儿童发展课程中。

自行为主义以来的几十年里,我们了解了不良童年经历的可怕力量,以及“无条件的爱”的令人敬畏的力量。

我们已经学会了示范恰当行为的力量,而不是去要求某个行为。

我们已经发现了专制育儿的危险,以及“直升机”育儿的风险。 

我们了解到,与在结构化课堂环境中相比,孩子们自己学习和发现的东西更多。

我们了解到,告诉孩子他们很聪明会让他们害怕失败;而告诉他们很努力,会让他们寻求挑战。


我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平衡对可观察行为的研究与对有意识思维的理解和接纳。

心理学仍然衡量行为,这没有改变。将我们从弗洛伊德的扶手椅带入实验室的革命并没有被抛弃或遗忘,但现在我们可以测量更多。

当人们相互交流时,或者查看亲人的照片,我们可以观察大脑中的血液活动。我们可以将血液皮质醇与自闭症儿童报告的压力水平进行比较,并且发现他们确实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压力,即使他们的父母认为他们没有压力。


美国心理学会宣布1990年代为“大脑的十年”,以庆祝心理学的“转向神经科学”。在正当这一切在发生时,应用行为分析一直坚持他们幼稚的行为基础知识,向越来越多的人教授相当于学前班的心理学……并在做这件事的同时赚了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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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大多数BCBA似乎都被教导过洛瓦斯的行为主义。如果你打算使用过时的科学,你至少可以教授该过时科学的最新版本。他们不了解阿尔伯特·班杜拉。作为一名行为主义者,后期转变为社会心理学家,他在人类学习和行为方式方面做出了重要发现。他对攻击性、自我效能感、社会学习和社会认知的研究为他赢得了无数奖项,并且至今仍然具有相关性。任何与儿童一起工作的人都应该对班杜拉有基本的了解。


然后是语言方面。教/鼓励孩子说话似乎是ABA的重要组成部分,尽管这是言语和语言病理学家的工作。当BCBA举起斯金纳的书《语言行为》,就好像它是某种圣经一样时,我明显感到不舒服。不仅斯金纳的书一开始就是理论性的,完全未经检验,甚至早在50年代,它就因完全未能解释——可能是因为斯金纳不知道——人类语言发展的几个独特而普遍的特征而受到严厉批评。

他们读过本世纪语言学家写的书吗? 

他们读过任何语言学家的作品吗?


再者,神经病学呢?我们知道自闭症与处理、感官知觉和认知的其他方面的差异有关。出于这个原因,任何与自闭症人士、儿童或成人一起工作的人,都应该对神经病学,以及这些变化如何影响感知、认知和行为有基本的了解。大多数BCBA不知道小脑的作用,也无法与你谈论杏仁核在焦虑中的作用。然而,他们在这里与患有非典型小脑和杏仁核的孩子一起工作。让行为主义者来处理神经系统疾病就像派遣牙医来处理肚子痛一样。


甚至ABA的科研方法也已经过时了。

在当今科学界,可靠的科研证据基础需要成功地复制大量受试者和对照组的试验,ABA期刊持续发表单一受试对象研究,好像他们没有意识到“轶事”的复数不是科学“数据”。

那么,到底为什么《应用行为分析期刊》要发表单一受试对象的研究呢?

他们是否知道ABA是唯一一个还在进行单一受试对象实验的学科?

他们是否知道ABA是唯一一个不教授学生统计分析的学科?


在一名心理学准博士的ABA的论文中,竟然出现如下令人震惊的干预流程:

实验对象是一名自闭症男孩。

在实验中,孩子都被要求坐在一张桌子旁,并被命令用两个塑料玩具“去玩”。如果孩子站起来,他们被命令坐下来。任何儿童发展专家都会告诉你,学龄前儿童不会自然而然地坐在椅子上并在桌子上玩玩具。他们想在地板上移动,所以这已经是一个不自然的设置中。 

实验中还试图研究故意忽略孩子的话语、哭泣等行为。发展心理学家可以告诉你,当孩子处于困境时,做出回应至关重要。例如,如果父母对孩子的痛苦有同理心,那孩子在学校的共情能力会更强。忽视表达痛苦的行为,或忽视孩子试图进行对话,只会削弱和阻碍交流,这与自闭症儿童的需要正好相反。

学龄前儿童因“适当的游戏行为”而获得小食和“干得好!”的奖励。在以下两个层面上存在问题——首先,研究表明,将食物作为对孩子的奖励,会导致与食物的不健康关系。其次,使用外部强化会降低内在动力,因此除非有可用的零食,否则孩子就不太可能进行适当的游戏。

实验还要求表扬要具体,如果孩子没有执行“正确”的游戏动作,研究人员会辅助。如果他们拒绝辅助,他们就会手把手地被逼迫孩子这样做。现在,这些都不符合有意义游戏的标准,它应该是面向儿童的自身的、内在动机的、身临其境的、无剧本的和令人愉快的。 


直到ABA更新其科学方法、行为功能并纳入现代心理学——包括神经病学、儿童发展、教育心理学和其他重要研究——之前,它不能被认为是一个安全、有效或合乎道德的领域。 

最让我困扰的是,他们继续兜售他们的古老科学,就好像它是最前沿的一样。

难道他们不知道ABA疗法没有考虑到孩子的情绪发展。

难道他们不知道ABA疗法忽视了神经科学、行为遗传学、依恋模型、创伤模型、文化、儿童发展研究……

难道他们不知道使用操作性条件反射来改变基于焦虑的行为就像在腐烂的木头上画画。

科学不应该是关于整合最新的数据吗?

但是,为什么应用行为分析对其他方法和心理学分支如此封闭?为什么他们不将神经科学和儿童发展的发现纳入进来?

相反,他们狂妄自大地说服医生,然后医生把它卖给父母。


谁不被告知真相!

当ABA忽略我们对自闭症的所有了解时,它怎么能成为自闭症的黄金标准?


拒绝纳入数十年的证据——表明僵化的规则、过度结构化的环境和脚本化的任务对儿童发展有害时——怎么能以这样的证据为基础?

当它忽略真实的科研数据,包括忽略伪装自闭症行为与抑郁症之间联系的批判性研究时,它怎么能被称为治疗呢?

当ABA疗法仍然依赖于少数受试者和少数对照组的非可复制的研究时,它如何能够被称之为循证实践呢?

ABA治疗公司是否告知父母他们使用的科学是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产物,并且自1963年以来没有显着更新?

他们是否告知父母,他们所做的大部分直接违背了儿童心理学和发展专家的建议?

他们是否告诉父母,最著名的自闭症科学家建议接受自闭症儿童,并允许他们做自己?


家长有权充分了解情况。


父母有权被告知,ABA自诩的“黄金标准”在过去20年里没有显着更新,尽管在过去20年中自闭症的发现确实如瀑布一般。

自ABA创建以来,我们已经从“把自闭症定义为一种神秘的婴儿精神分裂症”,发展到“将其视为由表观遗传学、遗传性介导的多方面多基因神经系统疾病”。

每次APA更新诊断手册DSM时,他们都必须对自闭症的部分进行大规模的改写,以适应自上一本书编写以来科学界对自闭症的发现。 


然而ABA并没有改变自己来考虑这些变化或发现。


当你掌握了一些过时的公式,并被告知可以用它解决世界抛给您的任何问题时,很容易错认为你拥有所有的答案。

然而,20世纪的科学怎么可能成为一个21世纪我们才刚刚开始理解的疾病的答案?!

是时候说实话了。

是时候告诉父母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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